所有东西最后都会派上用场。
堂吉诃德张开翅膀,悲伤地拥抱佩斯利,它冰凉的血滴进她的衣领,沿着脖颈向下滑过脊背。
“我不是为了我的过错而死,也不是为了我的成就而死——我是为了你。”
“不要忘记我,小佩。”
在远方的野兽暴躁的咆哮声中,佩斯利将那把刀扎进了堂吉诃德的胸膛。它已经足够尖锐,可以顺利切开它坚韧的皮肤和肌肉。很快,它的身体中央的缝隙迅速扩大,大片大片黑色的羽毛从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,迅速淹没了佩斯利,像一场柔软的洪水。堂吉诃德的声音和它的身体一起扭曲破碎,一千四百只鲜红灼热的眼睛在同一时刻疲倦地合拢。它正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,似乎是交代最后的遗言,但佩斯利一个字也听不到了。
仿佛一个新生儿因为脐带被剪断而感到惶恐无助,与灵魂附着在一起的黑色影子被无情地撕扯开。在强烈鲜活的痛苦中,佩斯利无比真切地感受到,堂吉诃德正在死去。它的死亡就和自己的死亡一样真实无比,触手可及。
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抬升,灵魂却在下坠。世界仿佛一管沉淀分层的血液,根据密度划分,她的一部分被剥离,另一部分则被恶狠狠地塞回身体里。一切语言、哭泣、欢笑以及无意义的噪音都被收拢成一束,笔直地投进永无回声的寂静深渊。
思维的缝隙变得格外空旷。最后的光芒也消失了。
第128章
一只雪白的猫跳上窗台。
它扭过头, 盯着窗外飞过的肥硕鸽子,碧绿的瞳孔在阳光下变成两条针一样的细线,蓬松的尾巴愉悦地翘起。它眯着眼睛晒了会儿太阳, 随后屈尊降贵地抬起一只后腿, 把窗台上一个圆形的小陶罐踢了下去。
窗户内侧是狭长逼仄的阁楼, 像个用红砖砌出来的棺材。四周的墙壁高高耸起, 围成一个两人勉强能并行的房间。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房门, 光线从窗外洒进来,照亮飘荡了数十年的灰尘, 以及被尘埃覆盖的书桌、沙发和天文望远镜。这几样家具把整个房间填充得严严实实, 剩下的一点空隙则填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、空酒瓶以及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颜色的墨水。
陶罐落向地面,在即将被摔碎之前被另一只手接住。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捧住那个略显粗糙的手工艺品, 关节突出的手掌微微颤抖。他短促地喘了口气, 抬起眼皮注视着白猫:“小混蛋……你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吗?”
猫悠闲地舔了舔爪子:“让我猜猜——你外婆的骨灰?”
男人用另一只手拨开桌上堆积如山的墨水瓶和纸页, 空出一小块难得的空间, 轻手轻脚地把陶罐放进去, 灰青色的脸上出现一层冷笑:“我外婆去世的时候, 火葬还没被发明出来呢……您今天跑过来,就是为了给我添乱的吗?”